【EC】Coming out | 出柜 <中>2
梗概：查尔斯是当代有名的心灵感应者&生物科普作家，艾瑞克是对变种人存在颇有微词的怀疑论者。在这个普遍接受LGBT存在的社会里，变种人成了另一种“同性恋”的存在。两人在变种人问题上持相反的态度：查尔斯乐意接受这个身份，而艾瑞克则认为他小题大作。正如艾瑞克所说的：如果要承认自己是变种人，就像过去出柜一样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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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没料到这事还有后续，下午晚些时候，忙着收拾行李的他收到了查尔斯·泽维尔的邮件回复，对方表示愿意接受他的挑战，以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心灵感应者。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理由与他再次会面，他都不会放弃这次机会。他回复道：
意料之中，但不必另选时间。如果你今晚仍有空闲，我们可见上一面谈谈实验内容。
对方相当爽快地同意由他决定会面地点与时间，并于当晚准时出现。他换了一身清凉的打扮，白色薄T恤和宽松的运动短裤，看来是相当不适应当地的酷热天气。
“你最好带一件薄外套，”艾瑞克径直走到他面前，“这里温差大，到了深夜容易着凉。”
他闻声抬起头来。“这没必要，我的酒店就在不远处。”
“谁告诉你我们要待在这里，泽维尔先生？”艾瑞克转身说，做了个手势，“起来吧，我们得走好几公里。”
沙发上的人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招先发制人果然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对方天真地以为约定的会面地点就是对战擂台，所以当艾瑞克两手空空地出现时，他显得颇不自在。
“你让我等了半个小时。"泽维尔轻描淡写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口气中颇有那种对付逃课学生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能他正期待着迟到半个小时的艾瑞克手捧一堆电极贴和稀奇古怪的装置，气喘吁吁地扔在他面前呢。"可如果你以为这种手段能对我产生什么负面影响，那就大错特错了。”
"与你打心理战我处于下风，这我还是懂的。"艾瑞克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我只是报复上午那桩事罢了。你的妹妹对我有不实的评价，那时我无法反击，现在只能迁怒于你咯。让你等上半个小时已经是最仁慈的手段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
对方毫不掩饰对他的反感，以迈出酒店大门的动作中止了这一话题。室外的热风钻进了他的鼻子，痒得他几乎打出一个喷嚏，那张鬼脸就像嗅食信息素的动物。艾瑞克看了看手表，现在离日落时间还远着呢。
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前行，不交谈也没有任何肢体语言，不像是针锋相对的敌手，倒像言不由衷的合作伙伴——拥有共同目标，却对某个观点固执己见丝毫不肯退让。走在后方的艾瑞克显然有另一种想法，每当遇上难缠的家伙，他就会用这个充满邪恶趣味的方法替自己解围：他模仿某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在想象中替衣着整齐的人们脱去外皮，赤裸裸地在他面前行走。比如这个让人讨厌的查尔斯·泽维尔，他就在自己斜上方颠着那浑圆的屁股走动，两条短腿轻快地在空中蹦跳，好一只黄白色的小柯基。
他能理解查尔斯·泽维尔为何深受大众欢迎，艾瑞克不无嫉妒地想，无论他的身材如何短小，学识（尚待确认）和谈吐都能成为他的隐形鞋垫，而一副温和的好皮相在化妆师的努力下更让大众忽视了他的弱点，那双闪亮的蓝眼睛和略圆的面孔的确如同猫咪一样激起人类本能中的保护欲。在泽维尔刻意放缓脚步，转身提起今晚的主题时，艾瑞克还在窃笑。
泽维尔半是抱怨半是赞赏了他，并坦言自己没有详细阅读整篇文章，只是抓住重点迅速浏览了一遍。对方更挪揄他为新时代的弗利明·詹金——一位学识广博却态度生硬的工程师，正是他向达尔文写信，直指其后期理论中的缺陷。泽维尔这家伙不仅自诩为新时代的达尔文，更把他贬低为像詹金一样的狭隘种族歧视分子！艾瑞克接了一句，谦逊地推回泽维尔对他文章的赞美之词，尽管他承认自己的文章的确逻辑严谨且不失趣味。他的文章理应受到尊重和赞美，但绝不该从泽维尔这等弄虚作假之人中获得。
在确定好实验内容后，艾瑞克终于戏剧性地停下脚步，指向一个新的方向，这时路旁建筑已经亮起霓虹灯，游客也越发多起来。赌场夜间的狩猎活动开始了。
“见鬼，我以为我们会在某个能坐的地方歇歇，”艾瑞克在前方招招手示意查尔斯继续前行，于是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结果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大道像伙伴一样手拉手地游玩。天呐，兰榭尔，”他的手肘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壮汉撞得生疼，连忙甩了几下。“我以为你是来揭穿我的真面目的？这里热坏啦，我还是想躲进室内。"查尔斯捏着衣领前后前后摆动。
“我倒觉得特别凉爽。”
“你这猫玩耗子的手法让我想起东方宦官阴险的嘴脸。”
“实验尚未开始，你就已经对我开始人身攻击了。这就是X教授的气度吗？”
“我们可是在体温以上的路面不间断行走了一个半小时，你简直是虐待狂。”
“没错，这点我不否认。好的作品都是自虐中得来的。”他在店铺门口的柱子旁停了下来，同时轻巧地握住那软绵绵的胳膊，不费一点力气就把他从人流中拯救了过来。“可要是你实在害怕，最好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姓名手机，以免走丢。”他露出整齐的上排牙齿。
“先生，我之所以答应你的要求，一是因为对你提到的实验手法感到有趣，二是因为我足够空闲到在这瞎逛！我想我在邮件里说得非常清楚了，如果不是你下午无礼鲁莽的举动，恐怕你的邮件标题得等候一个星期才会被我看到。”
“别急嘛，教授。”艾瑞克不时瞅瞅对方的侧脸，以确保他确实跟上自己的脚步了，“这正好说明了此地确实适合我们的古怪实验。我之所以在我们会面之后才决定实验地点，就是为了缩短你的反应时间，让你无法提前安排作弊人员和工具。不过我的实验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或者其他工具。”
“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我是真正的心灵感应者，已经了解你要去往何处，并暗中安排了人手。”
“这真是一个悖论，如果你是真正的心灵感应者，根本无需作弊。”
“心灵感应者的能力还是有局限性的，为了证明我是真正的心灵感应者，我会不惜一切手段证明自己。”查尔斯握紧拳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逻辑还是行之有效的：你如果是真正的能力者，那么无论你作弊与否，都能证明自己，反之，如果你是件假冒的残次品，你既不可能向人通风报信，也不可能在我的测试中通过。难道不是吗？”
“解释得不错。你想怎么展开你的实验？”
“从最简单的开始。”
实验开始前泽维尔讲述了他作为心灵感应者的那套鬼扯的守则，即不随意窥视他人记忆、只专注于实验相关的内容上，一旦违反守则，他设定的保护机制将会第一时间让对方知道。
"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有告知的义务。”
还装得挺煞有其事的。艾瑞克点头后开始了实验的热身项目。他先后默念数个英语单词、几个语法错误的长句，甚至着重指出某些单词存在滑稽的拼写错误，除了两个语法错误的句子被修正成正确的形式，其余答案都命中了。
太简单。不死心的艾瑞克随即搬出另一法宝，如同当年莎翁，他也生造出一堆怪词（当然不登大雅之堂），除了英语的胡言乱语，更有跨语言的组合词，天晓得泽维尔那家伙是如何发音的。
“昆鲁什电咙喯……莎士比亚啊！这种累赘如蛙卵的单词怎么可能存在。”
艾瑞克在心里骄傲地点了点头，当然存在，这可是他出色记忆力的强烈证明。虽说这种把戏纯属拾人牙慧，但当年的苦功如今有用武之地，他也毫不在意。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乔伊斯的书迷，更想不到当年吸引他阅读这位作家作品不过源于一个走私书籍的奇妙故事*。他借用芬尼根守灵夜中一串超长的拟声词，倒装之后在脑中呈现。
“这真是强人所难，我完全无法跟上你思考的节奏。单词越来越长我能理解，但这个单词由94个字母组成！是你借用某位作家的理念改造的产物。”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好吧，我继续试试。啪呸嘞呐……”心灵感应者越讲越慢，每隔几个音节就要停下脚步，好不容易从嘴唇挤出声音，却又一副放弃的模样。
“我并不觉得这个环节我需要做到十全十美。既然此前我已经顺利完成‘破解词语’的关卡……我选择放弃。常人通常在这个阶段已经相信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心灵感应者了。”
“姑且算你是个心灵感应者，”瑞克有些心虚地说，“但是你的能力是否如你所说的那样强大？再说了，我随意否定你的答案也是可以的。”
“是你的选择，至于我捍卫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更何况这是一次非正式的私人实验，没人会相信你的胡话呢。”他又做出那种环抱双臂的防卫姿势，“不过就我对你的粗浅了解，你不像是这种人。不过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想还是完成刚才的单词吧。噤呵啦卟溜嘘卟溱汎……” **
艾瑞克很快移开注视对方的双眼，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他放过对方一马不为别的，只是他本人出了点技术问题——在刚才的对峙中，他已经忘记那个词长什么模样了。没错，那词的原型他记得，但是组装方法被他彻底地遗忘了，真丢脸啊艾瑞克。
他开始默念物理数学领域中大大小小的公式，从最为人所知的勾股定理、牛顿三大定律直至包含各种符号、让人掉光头发的数学分析内容，而查尔斯也从原来趾高气扬的“太简单，别小看我”变成如今愁眉苦脸的可笑样子。
面对艾瑞克的疑惑，他开始解释屡次停下脚步并把食指中指并拢压在太阳穴附近的行为，那是为了刺激大脑集中精神的做法，因为街上游人太多，附近舞台音乐太响，相当干扰他"听取"单人大脑思考的声音。
不管艾瑞克是否愿意承认，查尔斯的确通过了测试。而正如他原本猜想的那样，这位心灵感应者毫无障碍地理解了陌生语言意第绪语表达的非抽象词汇，并且表现出色。从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再到后来的心悦诚服，艾瑞克觉得这位心灵感应者越来越有趣，而更为可贵的是，对方并未因为自己与他相反的立场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反倒对他钦佩有加，说这次私人性质的实验给了他不少启发。
“我想我得为开始的想法道歉，”对方愉快地摸出裤带里的硬币，盯着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玻璃隔板映出两双眼睛。“好啦，忽略那些戏剧性的开头吧，今晚我们确实没有浪费时间，这是次很愉快的实验。”
“关于这一点，”艾瑞克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指挠了挠额边的汗珠，接过泽维尔递来的一瓶苏打水，瞬间清空了半瓶，“我承认让你先走几公里的主意坏得很……”
“至少你没像教练一样骑着自行车监督我跑步嘛。”他笑了笑，“我总算让我夺回变种人的身份咯？”
“当之无愧了。如果每个变种人都能像你一样，干点实事而不是只去街上喊喊口号，或许我会更喜欢这个团体。”
“我并不认为参加骄傲月游行的人们有什么不对，而且参与那个活动的也不只有变种人。”谈到这个话题时，对方的态度严肃起来，“只是促进两个群体了解的一种方式罢了。也许你没意识到，少数群体需要更多倍的努力才能获取与其他人相同的权利。”
“可你就做得很出色。”
“先停止一下讨论，”他弯下腰捡起吐出的零钱，这才伸手拿自己的那一份饮料。他眯着眼掀开了瓶盖，灌了一口，“好多了，继续。我认为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而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出色。我了解到我是变种人后，从小就把自己隐藏起来，直到上年才真正向大家告知我的身份。尽管我与某些人共事多年，你想着，他们总该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吧……结果完全不是那回事。我的身上仅仅多了一个标签，他们就对我产生完全不同的看法。”
“欺骗本来就是一种错误行为，你的同事们对你改观也很正常。就像过去，如果你身边突然有一个朋友声称自己是同性恋，他们也不会高兴的。”
“现在的变种人，不过是过去同性恋的翻版。而他们不高兴的理由不是因为我欺骗了他们，而是因为我是变种人。”
“既然你说到同性恋，我们不妨以这个为例谈谈。你怎么看待隐藏身份的同性恋与异性恋结婚呢？这是相当不道德的行为。”
“我谴责这种行为。”
“隐瞒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或者借助与异性恋结婚隐瞒自己的同性恋身份，本质都是欺骗行为。这和现在变种人隐瞒自己的行为似乎没什么两样！”艾瑞克激动地把易拉铁罐扔进垃圾桶，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引起周围人的侧目，就连泽维尔也扬起眉毛，似乎对远处垃圾桶的这一状况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坐下谈吧，看来你对这个问题挺执着。”尔斯指向一张长凳，坐下后把易拉罐放在脚边，用手擦了擦旁边的位置，示意艾瑞克坐下。“我是这么看的，无论同性恋也好，变种人也好，如果仅仅为了正常的生活工作掩饰自己的正常身份，这是他们的个人选择，甚至在目前环境来说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但是如果踏出边界侵害他人利益，借着弱者或者少数者的位置为所欲为，这还是不能说明这个群体所有人都持有相同看法，或者会这样做。”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查尔斯，不泽、泽维尔，”艾瑞克将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随后回过神来，结巴了一两次。
“无妨，直接叫我的名字。”
艾瑞克快速地扫了他一眼，胸口有些发紧。“你知道，根据上世纪的统计数据，艾滋病中的男同比例高得吓人。我没有歧视男同群体，我也是其中一员——当然如今在这个社会中是非常正常的存在了。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群体变得如此臭名昭著，为何他们没想过约束自己，更改自己的大众形象？”
查尔斯瞄了一眼长凳旁的路灯，圆弧形的玻璃灯罩哐哐作响，再定睛一看，原本应该指向天空的金属花状托台开始向他们一侧倾斜。他的眼珠来回移动，密切关注着路灯与艾瑞克嘴唇的颤动。
“冒昧问一下，”查尔斯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你是变种人吗？”
“怎么可能！”艾瑞克冷笑着，突然站起来，而头上的玻璃灯罩突然破裂，整条道路上的路灯沿着同一方向逐个熄灭。长凳边上的两个灯头则如同花豹挂在树上的羚羊蹄子，摇摇晃晃在空中，仅剩下空心的灯柱和裸露在外的紧绷彩色电线。
那种天昏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无论他怎么用掌心捂住太阳穴，里头的血管仍如击鼓般跳跃着。他直冒冷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痛得无法叫喊出来，但尖利刺耳的搏动在他身边依然无处不在，同时人们惊恐和骚动的声音越发强烈。
“怎么回事？”眯着一只眼睛，试图看清查尔斯的脸。
“我猜测，你能力觉醒了。”
“胡扯！”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更多了，“众所周知，变种人只会在青春期觉醒。是你搞的鬼吗！？就为了让我接受你的观点……”
“我从来不会做这种事！你得先冷静下来，艾瑞克，”查尔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张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金属条，“这样下去会伤害到自己的！”
“你……给我滚开。”站起身来，却被查尔斯用双手扣住后背。“你是不是耍了什么手段让我成为变种人？ ”
“虽然有违我的本意但……”查尔斯用尽力气钳制住意欲摆脱他的艾瑞克，“艾瑞克，听我的话，现在马上跟随我回你的住处。你不会抵触我的帮助，直到你苏醒、平复心情为止。”
艾瑞克感觉手袖有些湿润，但黑乎乎地完全看不清。他掉进了意识的无边海洋里，脚步慢慢移动起来。他听到查尔斯对出租车司机说的地址——并不是他的住处，他呻吟着要反抗，却又被无穷的困意压制下去，眼中只剩下窗外闪烁的城市风光和查尔斯紧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指。
PS：关于文中的语音部分埋了个搞笑的梗，皮这一下很高兴~
* 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曾被美国列为禁书，运输人员若要把它从加拿大带到美国，想出一妙计：把书藏在裤裆里。
** 大家……读一下？
